齐华坦尼荷

时煜时煜,一条金鱼

【蔷薇宝石组】出轨夫夫的爱情

罗德里赫在乙方的横线处签好了名字,把那张协议书递还给弗朗西斯,在弗朗西斯签字的时候,他拿出了事先找到的戒指盒,把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嵌回海绵垫上的凹槽里。乙方已经宣布了这段婚姻的终结。

  “没想到你还留着它,光是别让戒指不翼而飞就已经让我很伤脑筋了呢。”弗朗西斯也爽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像罗德里赫一样把戒指放回盒子里。推上盒盖,如果没有明显的灰尘痕迹,它就像当初刚刚买好时的那样,象征着甜蜜的、美满的爱情。

  “是啊,您总是要把戒指摘下去,然后就到处乱扔了。”罗德里赫只是叹了口气,只是不痛不痒地指责了对方生活没有条理而已,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在离婚协议的条款上了。

  今天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明年的今天也会是离婚一周年的日子。

  算是和平离婚——就像他们曾经和平分手时一样,没有争执吵闹,也没有哭泣和纠缠。共同财产如何分割他们已经在办理手续之前协商一致,除了那只叫“蒂罗尔”的布偶猫和那只名叫“皮埃尔”的小鸟仍然可以享有双方的抚养权之外,一切都已经泾渭分明。

  “蒂罗尔跟着你,我带走皮埃尔,没有问题吧?你一直很喜欢猫的。”弗朗西斯翘着二郎腿查点罗德里赫为他列好的“搬家行李”清单,没看两行便觉得昏昏欲睡,看起来是所有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他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把没看完的清单搁在了一边。

  咦?罗德里赫呢?弗朗西斯揉眼睛的工夫面前已经没人了。罗德里赫无端地从他的视线内消失了,这一认知几乎成了他开始心慌的条件反射。悠闲的二郎腿也忙不迭地落回地面,正要回头去寻那个身影,另一边脸颊上兀地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迫使他缩回了脑袋。

  “噢!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

  那是一杯冰咖啡,夏末的午后提神的最佳选择,也是弗朗西斯本人最喜欢的。

  “我能去哪儿呢?这可是我的房子。”罗德里赫被对方的反应逗出笑容,说了个双关语——这个居所按照协议书已经划归他所有了。这里地段很好,离罗德里赫工作的地方也不远,弗朗西斯总担心罗德里赫一旦回到位在郊区的那栋别墅就再也找不到上班的路了,所以,尽管对方一再推拒,他还是坚持把房屋的所有权转交给了他。

  “是、是,我的大少爷,你哪儿也不会去,是我又瞎操心。”弗朗西斯撇撇嘴,同样以双关语回应他。他知道罗德里赫是个“植物性”的人,好像一棵盆栽,移动嘛倒是也可以,不过总要装在个花盆里才行,他就是在一个地方待习惯了就倦于迁居的人,当初同居之前的准备工作都花了差不多一个月呢!——奇怪,十年之久了,他还是对当时发生的一切记忆犹新。

  “好好看完它,别落下什么东西。不然还要再跑回来取,就算您自己开车也无端地耗费燃油,既不经济、又不环保。”边说着,罗德里赫边把那张清单重新递给弗朗西斯,像抚摸蒂罗尔似的摸摸对方的发顶,手指在几缕柔顺的卷发间流连片刻才放下。那头金灿灿的长卷发总是能吸引他的目光,仅次于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对他产生的吸引力。弗朗西斯是很会察言观色的,而且懂得投人所好,但凡发现他心情有低落的趋向——譬如蹙眉,譬如嘴唇紧抿。他比蒂罗尔的反应还要迅速,不声不响地凑过来搂住肩膀献吻,抓着人的手抚在发上,好似养着一只乖顺的人形大型犬,还会主动来索要亲吻和抚摸的那种。

  不过这样的“乖顺”,怕不只是一人独有的。法国人似乎真是把浪漫刻在骨子里,温柔和无尽柔声细语的情话像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在对方重拾动力去核对那张条目繁多的清单时,罗德里赫看着他的背影无端地开始了回忆。

  十年的婚姻之中,似乎都是弗朗西斯来承担安抚和哄慰对方的工作,他自己呢?似乎从来没有带着工作上的烦恼回家的情况。罗德里赫因为工作原因偶尔还会加班,但是弗朗西斯好像是风雨无阻地赶在晚餐时间前到家,然后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等罗德里赫回家的时间里有时准备好蜡烛和鲜花,有时做一份餐后甜点。罗德里赫进家门的一刻开始,他的笑容就开始了免费大放送。

  听起来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每天的繁忙之后回到家,迎接你的是伴侣的笑容和已经准备好的饭菜。如果你一天顺顺利利,他也很乐意成为你分享喜悦的听众;如果你经历了什么不愉快,他会第一个为你排忧解难,亲吻和爱抚让你可以顷刻间忘却所有的烦心事,舒舒服服地享受他从餐桌到浴室再到床上的全套贴身服务。

  这已经是上帝都会嫉妒的天堂了吧?

  可问题也恰恰出现在这里。弗朗西斯的笑容十年如一日,即便结婚之前他们已经间断交往过三五年,罗德里赫还是摸不清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所流露出来的爱意到底在他心里占了几成。但是和弗朗西斯交往的日子确实是他觉得最舒心、最愉快的时光,于是他接受了法国人在槲寄生下的索吻和求婚,顺理成章地和这个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而弗朗西斯是怎么想的呢?他一边核对自己的物品,一边喝那杯冰咖啡,咖啡喝完了,清单还没看到结尾。他看看空杯子,又回过头去看看罗德里赫,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罗德里赫受不了这副表情,笑着摇摇头,接过杯子去帮他再倒一杯。

  那份清单已算是事无巨细一应在册,本来弗朗西斯自己是不会这样的,但是罗德里赫一再要求,他一面清点物品就一面说,罗德里赫在一边记录,这才有了这长长的两页纸。有些他不愿意让罗德里赫知道的东西,现在也堂而皇之地摆在纸面上了。一支笔、一个摆件儿、一沓信……这些都和罗德里赫息息相关。笔是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罗德里赫带去的伴手礼,而弗朗西斯只准备了一捧自家花园里摘下的玫瑰花。那个摆件儿呢?是一个小提琴造型的,琴弓和琴身分开,可以支撑住几张便条纸,兼具美观和实用功能,是他们初次同居时罗德里赫从音乐节回来带给他的。至于书信,是他回到法国的一年中和罗德里赫的通信。

  他要带着这些回忆一起走,却没有对离婚说一声挽留。他也不知道罗德里赫在写下这些物件名称的时候有没有一点诧异、一点欣慰或者一点遗憾,他没有开口问的,罗德里赫就不会说。

  弗朗西斯想起自己和罗德里赫在一起之前的几段恋情,前女友或者前男友总是在意自己与另一位前任是否还有往来,一来二去的质问总让他身心俱疲。而罗德里赫好在哪里呢?好在他从不过问这些前尘旧事,不曾说过“哦,你又和前女友通过电话了”“天呐,你怎么还有前男友送的东西”的话。

  但是问题也大概就在这里吧。只要弗朗西斯不说的,罗德里赫便不会问。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和哪个前任纠缠不清。先前弗朗西斯还以为漠不关心是罗德里赫生气的表现,为此还特地去买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示好,结果发现,对方是真的没有在意这件事。这是出于信任,还是罗德里赫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呢?这是弗朗西斯辗转舌尖数次的问题。也算是他们第一次分手的原因。

  罗德里赫和弗朗西斯在恋爱之中有过一次和平分手。是罗德里赫提出来的,而弗朗西斯对此也没有异议,于是他们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吃完了一顿饭,第二天罗德里赫就带着收拾好了的行李离开了弗朗西斯的住处。

  现在想想,他们当时分手的原因,和现在离婚的原因恐怕都是同一个——他们都一致地认为,两个人看似温馨和默契,实际上都是因为彼此之间有太多的事情是半透明、甚至不透明的,日积月累,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积成了无法翻越的山峰、无法跨越的鸿沟,把两个人越推越远了。

  于是,这次打破僵局的离婚就由弗朗西斯来提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弗朗西斯重新抬起头,像是核对完毕了,他望着罗德里赫的眼睛,突然抛出了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而罗德里赫还沉在回忆中,略微愣了一会儿,迎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弗朗西斯在准备兴师问罪的时候语气仍然像是诉说一句绵绵情谊——和那天大不相同了,或许是因为发现最终无法挽回,于是在他的心里,自己的位置被边缘化、甚至排除在外了。罗德里赫这样想着,胃里竟然有些许酸涩的气泡在翻涌。

  “这还重要吗?我们已经离婚了。”罗德里赫双手抱臂,不由自主表现出防御式的姿态。

  “就当满足我的求知欲嘛。”这个反应在弗朗西斯的预料之中,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同时转过身跨着椅子,趴在椅背上,用肢体语言告诉罗德里赫,他不打算让他如愿地回避问题。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空气中也开始酝酿出不安的、酸楚的因子,带着罪恶感和些许的愧疚,以及如鲠在喉的焦虑。

  那是指罗德里赫开始出轨的时间。

  良久后,罗德里赫才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地垂下来,身体向后倾,靠在了墙壁上。弗朗西斯那双明亮的蓝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一丁点的谴责都没有出现。

  “二零一七年的冬天……”短短几个单词的吐字已经变得艰难,将沼泽里的隐秘拔出来暴露在阳光下,大抵都是这样的感觉。

  弗朗西斯闻言只是眨眨眼,轻轻地“哦”了一声,从椅子上起来了。罗德里赫还以为他要继续追问,胸腔里刚刚开始躁动,对方就拢拢头发转回去面对桌面、收好那张清单了。如此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的反差,勾起了人倾诉的欲望却戛然而止地鸣金收兵,反而让罗德里赫又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胸口、又或者是腹腔某处突兀地空了一块似的,一口气又淤塞在体内,吐出来也不是——这会儿像是有意刺激对方似的,咽下去也不是——会连同晚餐的食欲一起阻塞。

  至于弗朗西斯停止追问的原因呢?自然是自己心里也存暗鬼。那个时间,正好是他和一个国外来的小姑娘开始交往的时间。

  罗德里赫说的没错,他确实经常摘下手上的戒指。他是在一七年的夏天认识了那个姑娘,大学生,在他们公司实习,不过和他不在一个部门。秋天的时候开始约会,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频繁地取下自己的戒指——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结了婚。

  一开始只是一起去某个新开的饭店吃顿晚餐,后来两个人偶尔一起去逛商场,看一场电影,也许弗朗西斯还会去对方的校门口接她。

  那个女孩曾经委婉地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度过夜晚,但他从来不会超过晚上十二点回家,除非熬夜值班,否则也很少一夜未归。倒是罗德里赫,一八年后开始偶有夜不归宿的情况,这样一想便也清楚了,大约是与人过夜吧。

  弗朗西斯起初耽于少女的热情,没有发现罗德里赫改变了生活习惯的异常。罗德里赫也是一样。清晨各自出门工作,到晚上回家共进晚餐,或者连晚餐都没有,只是洗完澡后同床共枕。这之间发生的事,他们很少互相交流了,即使在餐桌上也是沉默,视线只为手机屏幕上的红点而热切数秒。

  弗朗西斯曾经矛盾地希望自己的约会被罗德里赫撞见,然后对方和自己大吵一架,由自己的无数次道歉和承诺收场,过度补偿地买无数礼品讨对方欢心。但是没有,罗德里赫也许是注意到了而不动声色,也许从来没有注意过,连最后两个人因为不约而同似的遗落在洗手台两侧的戒指而摊牌的时候也没有争执。

  等到女孩的实习结束,他们见面的次数变少,弗朗西斯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心思转移到别人身上的同时,罗德里赫也对他表现得不瘟不火。

  

  罗德里赫其实发现了弗朗西斯在和其他人约会,比看到那枚内侧磨得光亮的戒指要更早些,是他无意中看到了对方信用卡的账单,上面有一项是一枚发卡,不像是送给同事、朋友会选择的款式和价格。而他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原封不动地把账单放回了信件堆里。当天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自己不常去的酒吧,在那里偶遇了一个认识的酒保,闲聊了几句,晚上两个人一起去了旅馆。那是他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夜,但不是他第一次和这个男人上床。那是个直来直去、甚至有点冲动时候口不择言的德国人,直率,爽朗,有点孩子气,却是有话直说的人,第一次注意到他,大约是因为都是说德语的人。

  比起弗朗西斯的约会和浪漫情调,罗德里赫这边要单调得多,他和对方的相处只有在夜幕降临时,和对方的了解仅限于床笫之间。只是罗德里赫从不留宿的习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从此他和弗朗西斯一起吃的晚餐就更少了。

  开始时的负罪感强烈到让他无法面对弗朗西斯,直到看到那张账单,也许是一点幼稚的报复心理在作祟,带来了他的第一次夜不归宿,只在旅店房间外信口编造了一个理由就关了手机。

  只是,混乱的快感之间,浮现在眼前的总是一双蓝色的眼睛,所吻的下巴不再带着胡茬轻微的刺痒,想去亲吻对方的卷发时嘴唇接触的是被汗水沾湿的脖颈的皮肤,这才恍惚地清醒过来了似的,用更亲密的接触去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很少在一起吃晚餐了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已经不那么在意对方的感情是否变化了呢?

  罗德里赫不问,弗朗西斯就不会提。弗朗西斯不问,罗德里赫也不会说。这似乎早已经成为了他们婚姻中的不成文条款,两个人都没有发觉这是一个不良生态,最终会导致恶性循环。

  直到那一天,他们终于“百忙之中”一起共进晚餐,饭后弗朗西斯还有工作要赶,而罗德里赫收拾了一下又出了门,说是诊所临时有事。在他出门后,弗朗西斯发现自己昨天摘下来的戒指还没找回来,翻箱倒柜一番后,不仅在洗手台的架子后面找到了自己的,还在放置备用洗漱品的隔间里找到了罗德里赫的。

  夜半的时候,大约十二点,罗德里赫回来了,弗朗西斯还是没有挑明,只是把自己的戒指和罗德里赫摘下来的那枚放在了一起,结果忏悔大会就和戒指被重新注意到一起拖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下周末回来看看蒂罗尔。”弗朗西斯拎着收拾好的东西站在玄关,“还有一个箱子,我先把这些放车上。”

  “好,周末我会留出空闲时间的。我帮你吧,你可以直接提出来的。”罗德里赫先掏出了自己记录日程的笔记本,记下几个单词后提起被放在最后的那个箱子,里面不知道是不是装了书本,很沉,罗德里赫拎起来有点吃力,但还是把它送到了车门旁边。弗朗西斯看着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吻了罗德里赫的脸颊,把东西装好,又把皮埃尔的鸟笼放在副驾驶座上,留给罗德里赫一个很快远去的影子。

  车载音乐的CD还都是古典乐,一时半刻,连转换心情的事物都找不到,音乐也变成徒添郁闷了。趁着红灯翻翻找找,勉勉强强选了一碟民谣,随着歌曲不断转换,放到了一首德国歌谣,旋律倒是有点熟悉……

  弗朗西斯兀自回忆着,等把东西都搬进家门才想起来,那首歌他还问过罗德里赫,是什么时候来着……大概是领养蒂罗尔之前,这么想来也是几年前了。那首歌叫《蒂罗尔的老太太》,蒂罗尔虽然是奥地利的地名,这首歌曲好像是流行在德国北部吧……嘁,因为那小子,所以蒂罗尔才叫蒂罗尔吗?弗朗西斯心里突然酸溜溜的,惊觉自己的魅力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了——不过想到这里,他自己和对方是半斤八两了。

  

  罗德里赫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给蒂罗尔加满了食盒,想去刷洗空杯子,却发现弗朗西斯已经收拾好了,他只看着那个水渍未干的杯子叹了口气,把它擦干收进了橱柜里,鬼使神差地没有和招待客人用的器具放在一起。

  随后,他用了一个星期适应每天早上不再说“我出门了”,又用了一个月适应每天晚上不再有人对他说“欢迎回来”并亲吻脸颊的空落落的心情。双人床空了一半,他却不想躺到中间去,还保留着另一边的枕头。通讯录里的号码还没有删除,每次翻过“F”的首字母总是会习惯性地停顿一下,过了那一个月才改变了这个习惯。上班的时候,门口的接待员还无意间问过他的戒指,罗德里赫这才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一圈白痕,手上突然轻了,和那时候摘下戒指的感觉不同,这次像是整个灵魂都漂浮起来了,脚下没了一条系住重物的绳索,要被海浪拍打得离岸边越来越远了似的。

  除了看望一起养育的宠物,他们谁也没有主动联系对方,好像就这样各自过起了各自的生活。只是断了各自的情人,不约而同地回归了单身,转过身消失在彼此的茫茫人海中。

  但是,隔着晚高峰的人流,弗朗西斯和罗德里赫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

  “晚上好。”这是弗朗西斯越过人潮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向罗德里赫走来时,罗德里赫也心照不宣似的站在原地望着他。

  “晚上好。”罗德里赫很快接上话,“您穿得太薄了些,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这倒让弗朗西斯有些错愕,不过他很快抛开这一星半点的狐疑,提出了邀请:“今天很暖和嘛,太阳也还没下山,阳光很好。和我一起吃晚饭吧,街尾的小店烩饭做的很好吃哦。”

  “好。”

  顺理成章地,两个人面对面在小店里面对面坐下,各点了一份招牌烩饭。

  “蒂罗尔想我了没有?”弗朗西斯翻着菜单,又点了一份蔬菜沙拉。

  “他只记得住给他填满食盒的人,您说呢?您都有几个月没去看他了。”罗德里赫笑着 摇摇头,他已经把菜单放下了,捧着店里赠送的热柠檬水,“还有……他换了名字了,叫做卡夫卡了。”

  “好没良心的小东西——”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这后半句引起了他的注意,没由来地,他像是被取悦了一般,嘴角忍不住地上翘,“什么时候的事啊?”

  罗德里赫翻了个白眼,“半年前。您从来不叫他的名字,他不记得您都在情理之中。”

  弗朗西斯只是笑,换了话题,说起工作、说起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说起喜欢的甜品店关了门。罗德里赫应和着他的话,给他推荐了自己在看的记录片,最后说到自己下周要出国讲演。

  “该恭喜你吗?埃德尔斯坦教授?”弗朗西斯眯着眼睛打趣地换了个称呼。

  “嗯,恭喜我吧,波诺弗瓦同学。”罗德里赫与他对视,看着那双闪闪发亮的蓝眼睛,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正好这时候烩饭和沙拉都上了桌,转移视线也少了被发现的风险。

  “恭喜你,说真的。这是你所期待的。”

  “谢谢,这也是真心的。”

  

  吃完晚餐,他们肩并肩往回家的路上走——往罗德里赫家路上走。

  “确实很美味吧?”弗朗西斯挑起了话头。

  “是的,您的品味从不会出错。”罗德里赫回答道,他走得很慢,肩膀不时和对方的碰在一起,“就是有点辣,不过还好。”

  “你平时不常吃辣的嘛,带你来换换口味。”这话弗朗西斯倒是说得极自然,他对罗德里赫的口味喜好了如指掌。

  “餐具设计倒也别致……不是完全的叉子,也不算勺子。”罗德里赫也毫无察觉地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自顾自地回忆起来。那是一种在勺子前端做出叉子的齿状的设计,食用这种里面带着肉块的烩饭很方便,“也许应该买回家一套。”

  “超市应该有吧,明天去?”弗朗西斯的步伐也放慢到和对方同样的频率,下意识地,和往日的饭后散步一样。

  “好……”话一出口,本人先觉出了异样。这算什么约定吗?买回家……又是买回谁的家呢?这么想着,罗德里赫在纠结中看向对方,弗朗西斯似乎没有察觉什么,注意到这时的视线,疑惑地挑了挑眉头。罗德里赫只好摇摇头,又转过脸去了。

  眼下,太阳落山。起了风,脸上已经感觉到冷了。弗朗西斯穿的确实单薄了一点,白天有阳光照着,现在双手插在口袋里都有点凉,于是他挽住了罗德里赫的手臂。这是个老习惯了,每次感觉到天凉的时候,弗朗西斯都像取暖似的挽着罗德里赫,然后把对方的手揣进自己捂热的口袋里,或者把热乎的手伸进对方的口袋。罗德里赫注意到了手臂上增加的重量,几乎不假思索地拉住对方发凉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

  两只手的温度开始相互趋近,当事人才回过神来。四目相对,罗德里赫看到那双眼睛里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弗朗西斯侧过脸去亲吻了他。

  数秒后,罗德里赫的手伸入对方的卷发,弗朗西斯的手搂住他的腰,舌叶像双手一样互相爱抚,如果是在家里,他们会在此刻急不可耐地脱下衣服赤诚相见。

  “我能去看看皮埃尔吗?”

  唇舌缓缓分别,罗德里赫说出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才能明白的暗号——他第一次在弗朗西斯家留宿就是因为这句话。

  “我今天想见卡夫卡,不然他该不认得我了。”

  弗朗西斯说着又吻了他一下,路口的信号灯转绿后立刻牵起罗德里赫的手,怕对方突然改变主意似的加快脚步。罗德里赫握紧他的手,干脆拉着他小跑起来,过了路口转弯,两人在玄关就再次亲吻起来,气喘吁吁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弗朗西斯腾出手在罗德里赫身上摸索,找到钥匙,跌跌撞撞送进锁孔。进了门踢开皮鞋,风衣外套扔在地上,西装差点盖住寻声来觅食的卡夫卡,领带、衬衫落在卧室门前,情人们带着疯狂的爱欲翻滚到床褥中央。

  整座房子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两人身上的汗还没消,腻在床上枕着同一个枕头。

  罗德里赫喘匀了气就想起来,被弗朗西斯一把捞住了腰,“连跑带折腾,你不累吗?”

  “有点,但我最近锻炼过了。”罗德里赫试图把那只爪子扒开,可是对方偏偏不想让他如意,手臂越收越紧了。

  “哦,他技术有我好吗?”弗朗西斯贴到他肩窝旁边轻轻吹气。

  “您在说什么胡话……”罗德里赫腾出手去推他。

  “那你开始自己打扫房间了还是步行上下班了?”吻随着话音一起凑到了耳边。

  “啧,卡夫卡的窝应该勉强容得下您吧。”罗德里赫咬住了他的嘴唇,两人又在被窝里头翻滚了一圈才消停下来。

  “你出门的时候我来照顾卡夫卡吧?”弗朗西斯像只大猫似的趴在罗德里赫身上,卷发拂在对方的脖颈上,耳边是对方隆隆的心音,嘟囔似的说话。

  “好。那您住下吧。”罗德里赫的手搭在对方后脑上,金发下已经冒了一层汗,湿漉漉地沾着他的手心。

  “嗯……嗯?”弗朗西斯应声之后才发觉不对劲,于是从床上爬起来,盯着那个丢下一条语音炸弹后就噤声的发言人,“你说什么?”

  罗德里赫身上的两条被子都消失,只好也跟着坐起来,看着弗朗西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复述一遍:“我说,那您住下来吧。”

  弗朗西斯在这一瞬间突然像是舌头打了结,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

  “卡夫卡不喜欢生人。”罗德里赫压住自己嘴角上扬的趋势。

  “啊?就这样?”这下弗朗西斯胸腔里鼓噪的那点儿悸动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瘪瘪嘴,抬起头来就撞进罗德里赫含笑的眼睛里,对方却翻身下床,披上浴袍,走到了门口才回头看向他。

  “跟我复合吧,前夫,我重新爱上您了。”

  反应过来的法国人立刻追下床,赤身露体钻进了已经响起水声的浴室。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我现在是现男友,才不是什么前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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